顧西恩出了咖啡廳，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，看著來往車輛和忙碌穿梭的人群，良久，他才拿出手機，給沈白打了過去。

對方甫一接起來，就火急火燎地問他：“你在哪兒呢？”

顧西恩看著眼前川流不息的城市街道，淡淡地說：“馬路邊上。”

“你發著燒在那兒幹什麽？”沈白說著停頓了一下，問他：“陳歡已經見過了？”

“嗯，”顧西恩說：“我大概猜到，應該是陳歡那邊負責采購的人吃了回扣，故意拿了次品，後續又買通了他們那邊負責檢驗的人員，一層一層瞞下來，這中間不知道多少人參與其中。陳歡或許早就知情，或許並不知道，但現在事情出了，他想推卸責任的意圖很明顯。”

沈白沈聲嗯了一下，顧西恩繼續道：“你們那個監理，我不知道是什麽立場，我的建議是能換掉就換掉吧。”

沈白調侃：“行啊媳婦，都會這麽為老公著想了。”

顧西恩沒搭理他，繼續問正事：“那工程還能繼續往下做嗎？”

沈白洋洋自得地翹起尾巴迸發出來的王霸之氣，隔著手機屏幕都能感覺到，“那肯定的，你老公我出馬，怎麽可能有搞不定的事。”

顧西恩輕笑，又淡淡地嗯了一聲。

沈白扯回最開始的話題，“你也別在馬路牙子上站著了，打個車先回家。我走的時候買了退燒藥還有粥在桌子上，你回家喝粥吃藥然後乖乖再去睡一覺，昨天晚上……”他說到這裏還頗為難為情地咳嗽一聲，“……昨天晚上你也累了，需要好好休息。”

沈白講完好一會兒，顧西恩都沒有聲音，他等了等，忍不住訝異地對著手機喊：“餵，在聽嗎？”

“沈白。”顧西恩終於開口，語氣裏的漠然讓沈白心下突然一沈，有什麽東西在腦袋裏開始土崩瓦解，心跳跟著不由自主地加快。

然後，他就聽到顧西恩說：“我們，分開吧。”

正躲在電腦後面玩手機的趙晚晚，機警地聽到沈白辦公室的玻璃門突然被人從裏面拉開，她迅速收掉手機，昂頭挺胸只等著喊出一聲沈總好。結果一擡頭，正撞上沈白面色冷若冰霜地從她眼面前匆匆走過，沈字還沒出來人就已經消失在走廊拐彎處了。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什麽情況？沈總剛剛特別低氣壓地從我身邊走過去，招呼都不打一個，我在他面前仿佛是個死人。

腿長兩米娜娜莉：請問你什麽時候在他面前是個活人了，不一直都是任勞任怨的機器人嗎？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Emmmmmmmm……機器人也需要人權！

不想上班苦逼魚：……日，驚悚，剛剛下樓買咖啡回來正好在電梯跟沈總迎面撞上，雖然看起來神色匆匆沒空懟我利用上班時間跑去買咖啡，不過那張臉還是嚇skr人了……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是吧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老婆跟人跑了……

腿長兩米娜娜莉：所以是顧工終於忍不住跟他分手了嗎？分得好，早該分了！

勤勤懇懇方小蒔：……應該不是吧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艾瑪，小方蒔第一次利用上班時間閑聊，值得慶祝~

不想上班苦逼魚：晚晚你這帶孩子的既視感2333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還不是因為小方蒔太乖太可愛了，母愛泛濫啊~

不想上班苦逼魚：附議，小方蒔倒是真的很有軟萌受的氣質（笑容逐漸變態）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拿開你脆皮鴨文學的荼毒啦，小方蒔辣麽單純的孩子

不想上班苦逼魚：說起來，最近正好在看霸道總裁豢養軟萌金絲雀的文呢~

任勞任怨小助理：你可給我閉嘴吧！

沈白一邊開車一邊不停地重撥顧西恩的電話，得到的卻是一個接著一個的“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”。他狠狠地一拳捶在方向盤上，旋即猛踩油門，在車流稍顯擁擠的道路上不停變道橫沖直撞地往家的方向開去。

顧西恩，憑什麽你說分手就分手，你把我當成什麽了？問我的意見了嗎？

你最好老老實實在家等我，否則等我沖去C城逮到你，綁也要把你綁回家。

就在沈白一路驚心動魄地將車快開到自家小區門口時，手機卻突然響了，他拿過來的瞬間手跟著就顫抖了一下，上面赫然顯示著的正是顧西恩的來電。

沈白懸著一顆心飛快地點開接通，剛準備出聲質問，就聽到顧西恩淡淡地說：“我已經在機場了。從你家開到機場最快也要兩個小時，那個時候我應該已經坐上飛機了，所以不要白費力氣了，到此為止吧。”

“你給我個理由。”沈白把車靠邊停下，壓抑著怒火，朝他低吼出聲。

那邊沈默片刻，再次開口，聲音裏竟帶著笑意，他笑著說：“你們直男都這麽好騙嗎？想不通的話，你就把這理解為一場游戲，游戲結束，你還是你，我還是我，皆大歡喜，不好嗎？”

沈白目眥盡裂，放在方向盤上的拳頭緊攥哢哢作響，他深吸一口氣，咬著牙緩緩道：“顧西恩，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，到底是為什麽？”

“唉，”對方嘆了口氣，無可奈何地幽幽地說：“談戀愛，然後分手，多麽正常的事情，沈總這樣驚訝，莫不是從來都沒談過？”

一番話結束，彼此都陷入了幾秒鐘的安靜，片刻後，才聽到沈白森然的聲音慢慢地說：“好。”

他臉上表情也漸漸從單純的震驚狂怒轉為嘲諷冷笑，開始不遺餘力地用自己慣用的冷言冷語，惡意刺激對方：“很好，顧西恩，真有你的。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會玩，你們Gay圈都這樣嗎？還是說你這樣的小0特別骨骼清奇，被上的時候裝出情真意切的模樣，過後翻臉不認人，你們把這叫作游戲人間逢場作戲是不是？要我說，其實跟高級娼妓又有什麽區別呢？”

沈白酣暢淋漓地講完，果不其然聽到對方一陣急促的呼吸聲，他的手跟著抖到幾乎握不住手機，控制不住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，卻只覺嗓子眼裏幹澀疼痛，不堪忍受。

“對。”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，他聽到顧西恩的聲音仿佛來自這個世界以外，不帶分毫感情地最後對他說：“這位客人，你到鐘了。”

顧西恩掛掉電話，隨手將號碼拉黑，接著又點開微信，將微信也徹底拉黑刪掉，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，他的大腦是徹底呆滯的狀態，他也拒絕進行任何思考。

身後的咖啡廳亮起了燈光，此刻暮色六合，城市道路上下班時刻的汽笛聲漸漸開始喧囂了起來。

他動了動酸澀僵硬的雙腿，緩步走到路口，伸手攔了輛出租車。

S城的司機師傅操著家鄉口音，熱情洋溢地問他：“小夥子下班回家啊？這個點堵車的哦，你家在哪裏呀？”

回家嗎？可是，S城沒有他的家。

他魂不守舍地在車子旁站了片刻，司機師傅臉上漸而露出疑惑表情，才聽他緩緩開口說：“去機場。”

出租車夾在城市夜晚的回家大軍裏，朝著機場的方向駛去。司機師傅註意到顧西恩的臉色不對，便也不敢多說話，反而貼心地按開了車載廣播。

廣播調到一個音樂頻道，女DJ甜美的聲音說：“接下來，是剛剛那位聽眾朋友為自己異地戀的女朋友點播的一首，JJ林俊傑的《不流淚的機場》。”

“哎，這個歌點得好，我們不就正要去機場嗎？”司機大叔終於找到話頭忍不住開口，從後視鏡看到顧西恩的臉色，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。

車子疾速在高架上行駛，車內緩緩響起電臺廣播的音樂聲。

突然，司機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拼命想要壓抑下去的哽咽，他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結果視線落到後視鏡上，卻一瞬間呆楞住了。

後排那個的小夥子，正一只手支在窗沿上，側過臉望著窗外，他的牙齒正緊緊地咬著手背，渾身輕微地顫抖，發出一聲接著一聲的嗚咽。

半晌，司機師傅嘆了口氣，伸手將電臺廣播的音量調高了一點。

——顧西恩，你一生氣，我就緊張。

——能不能是，回我們家？

——顧西恩，我想要長長久久地，跟你在一起。

——顧西恩，真有你的，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麽會玩。你們把這叫作游戲人間逢場作戲是不是？要我說，這跟高級娼妓有什麽區別呢？

我參與的人生太潦草，快樂常在門外繞，太多陌生的夜晚讓我困擾，若你能了解，我會往你懷裏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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